在中国古代史学上,关于理论方面的探索,就对历史的认识来说,《左传·僖公十九年》已提出了“民,神之主也”的认识,认为依靠“神”也不能不听“民”意,这反映了对于人和神在历史活动中所处地位的思考。上文所引《左传》中史墨的话,则反映了对于社会历史之无“常”而有变的认识。后来司马迁提出“究天人之际,通古今之变”这两个重大历史理论问题,当是有认识上的渊源的。司马迁还提出了“势”和“理”这两个历史理论范畴,提出了“物盛而衰,固其变也”的历史认识。在司马迁之后,史学家和史学批评家们对于这些历史理论问题和范畴,都结合着历史进程而不断有所阐述、有所发展。例如,魏徵之论“天时”“人谋”和历史上的盛衰现象的转变,杜佑之论古今关系及“理”与“势”,柳宗元之论“天”“人”“理”“势”“圣人之意”“生人(民)之意”,叶适之论“天文、地理、人道”与社会历史的关系,直至王夫之对“势”与“理”的关系做了历史哲学高度上的阐释,这个探索的过程始终没有中断。
关于理论方面的探索,就对史学的认识来说,也是很丰富的。自孟子提出“事”“文”“义”[36]这三个范畴后,班固评论《史记》就遵循于此。《文心雕龙·史传》篇篇末赞语,可以概括为体、事、义、文、德五个方面。《史通》丰富、发展了这些方面,确立了前所未有的史学理论范畴体系,这个体系的精髓可以概括为才、学、识三个基本的理论范畴。才,应包含体与文;学,主要指事;识,就其基本方面说,应包含义与德。宋人吴缜提出以事实、褒贬、文采为史学批评的标准,并认为事实是三者的核心[37],这是对才、学、识范畴体系的一个发展。至《文史通义》出,于才、学、识外,突出提出史德这个范畴,这更加强调了史家精神世界的修养。同时,章学诚又提出“史法”“史意”,这可以被看作史家关于史学之史识的不同侧面或层次的概括,“史意”更强调了史家在史学思想上的创新意识。由孔子概括而由孟子表述出来的事、文、义三个史学理论范畴,经历代史家在两千多年中的不断探索、丰富、发展,逐步形成了比较完整的理论体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