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镇的人们除了应付自己的日子,还承受着讨饭者队伍的压力。丁字街上,每天都在进行饥饿的展览。
刘尔宽在大跃进时被撤了职。等狂热过后,再要起用时他已经太衰老了,无法担负重新组织生产的重任。
现在,他是黑虎茶馆里的常客。多少年来,他一直怀着父亲一样的情感,关怀着黑虎和珍珠。但他职权和能力都有限,许多事不能尽如人意。现在,他只能用一颗慈爱的老人之心,给黑虎一些温暖了。
大龙不常来,他掌着铁匠炉,太忙。但他常叫二锤一早一晚过来帮黑虎做些事。打打水,劈劈柴。他知道黑虎的手不得劲。二锤也高兴来,他知道虎子叔这一生吃的苦太多了,身体也不好。黑虎特别疼爱二锤,这孩子和他贴合。一来到茶馆就忙这忙那,一会儿也不闲着。一大早匆匆赶来,一气挑七八担水;傍晚再来,又一气劈百十斤柴,热得浑身冒汗。二锤已经长成健壮的后生了,那黑黝黝的脸庞,那结实的胸膛,那虎虎有神的眼睛,活似当年的黑虎。
黑虎坐在一旁看他风风火火地干活,觉得是一种享受。他多少次浮想联翩。若自己的儿子活着,也和二锤一般大了。黑虎怕他累着,饿着,常常抢在二锤到来之前,把活多做一些。或者事先留好几个菜窝窝,叫他先吃了再干活。正是长骨头长肉的时候,可不敢亏了这孩子。自己年轻时就在这上头吃了亏。好在二锤像一头小犍牛,胃肠好得很。棉籽窝窝、树皮饼子、野菜清汤照样狼吞虎咽,吃什么都长肉。那一股蓬蓬勃勃的青春的活力,真叫人羡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