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样的早晨,一切都是那样生机勃勃,源忽然感到,没有谁的生活,甚至他自己的,是完全不幸的。他一边策马向前,一边观望着田野,他记起自己以前常说,他愿意住在树木葱茏的原野,四近还有流水可观可听,便暗自想道:“也许我现在就可以这么做。既然没有人管我,我自然可以做我喜欢做的事。”不知不觉间,他的心里产生了这一小小的新的希冀,言辞在他头脑中缠绵盘旋,化成诗行,他忘却了自己的烦恼。
源发现自己在步入青年时代以后的几年里变得很爱写诗,他把这些雅致的小诗写在扇面上,也写在他所住的任何一个房间的白墙上。王源的老师常常取笑这些诗,因为王源写的都是一些软绵绵的东西,比如叶儿飘落到秋水之上啦,池塘边的柳树绽出了新绿啦,艳红的桃花开在春天的薄雾中啦,还有什么新犁的田野卷起了肥沃的黑浪啦等,尽是这些文绉绉的玩意儿。他从来不像一个军阀的儿子应该做的那样写战争,写荣耀。他的同志们曾经硬让他写过一首革命之歌,等到他写完后一看,诗太缺乏力量,完全不合同志们的心愿,诗写到了死亡,却不写胜利。源见同志们不高兴,自己也很烦恼。他自言自语地咕哝道:“诗就是这么写的嘛。”于是他不愿意试着再写。他身上有一股顽强的执拗劲儿,只是那隐而不露的任性脾气被他表面上的文静和温顺掩盖了。打那以后,他写诗只是为了自我欣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