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乐队开始奏起华尔兹舞曲来,草地上便刮起一小团一小团五颜六色的旋风。彼得站起来请母亲跳舞,母亲说喝多了酒,头有些晕:“你请马姬跳吧。”彼得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和马姬说过话,就有些歉意地挽了马姬步入草地。
乐队奏的是一首老歌,叫《科罗拉多河上的月光》。萨克斯管在钢琴的间隙里吹出极为绵长的哀怨,午夜的露珠无声无息地打湿了舞伴的脚。
月光照在科罗拉多河上,
我多么希望你来与我共赏。
当我独自一人憔悴哀伤,
记起你我初恋的时光。
你答应秋收后做我的新娘,
我一直在将你期盼。
今夜又见科罗拉多河的月光,
不知你是否依旧盼我回家乡?
马姬的个子刚到彼得的肩膀。马姬在彼得的怀里异常地沉默着。隔着衣服,彼得觉出了马姬微微的颤抖。马姬肩上的骨头硌得彼得的手生疼。彼得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丝怜惜来—— 多么可怜的孩子啊,似乎轻轻一碰就要破碎。彼得那时想起马姬,脑海里总会闪现出“孩子”,而不是“女孩子”这个词。在以后很长的岁月里,他都无法把马姬那些果断勇敢近乎壮举的行为,和这个弱不禁风的“孩子”联系在一起。
15
彼得在斯坦福大学读书的那几年里,越南轰轰烈烈地打起仗来了。刚开始的时候,街上商场里还能看到“支持我们军队”的五彩旗子。后来,仗越拖越长,越打越慢。陆陆续续地,就有些裹着星条旗的木匣子,从越南运回来。平日缺乏景致变换的街区,突然出现了一些系着黄色丝带的树木。人们仿佛在一夜之间发现了死亡原来是战争的一个重要内容。这个发现使得他们目瞪口呆。于是,激昂的口号声便渐渐地安静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