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请老爷多分神保佑我的儿子的平安,我这一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,他是延续着王家香火的命脉的啊,保佑着他早早地回来吧,将来我一定杀猪还愿的,好报答你老人家保佑的大恩大德……”就像那一座泥塑的神像真有着灵魂和知觉似的,王德仁老头子在心里面暗暗地祈求着。
当这个笃信心诚的仪式完毕之后,带着一颗释去一半以上的重担的心情,老头子轻脚轻手地放进那和尚手中一张一百吊的“官帖”,皱动着欢愉的苍老的微笑,蹒跚着走下那座石级的门阶。
从四外一方方的错综的田地里面,奔波着小伙子们粗俗得不堪入耳的俚曲和短歌,远处的高攀天际的树梢,轻轻地摇摆着斯文的头,于是,初夏的暖流便伴同着温热的风丝一阵比一阵近地逼近来了。王德仁老头子的心中也在慢慢地热着了,而这种愉快与感觉,是应该倒退着三十年,才使他更亲切地了解到其中的奥妙,至于他现在呢,终于是老得追讨不回青年时代的感觉了。人老了,不仅是心情方面改换了样子,所有身上的一切活动的力量,也全是表现着普遍的暮气。他的膝盖头上稍稍地有些显得酸痛,因为他在那青砖地上跪的时间稍稍久了一点,但他却仍然施展着一个老头子倔强的脾气,鼓着勇气一口气地走到那龛子和斗方大小差不多的山神庙前。这小庙虽然是小得可怜,却在那褪色的木龛子两边,封条似的贴满了词句不同的颂扬之类的对联,风在那一排破乱的“京竹才”的破洞中嬉戏着,老头子膜拜过了之后,随即低声地倾注着他全身的感情在祷告着:“山神老爷,请你老人家帮帮忙吧,可怜可怜我,把我的儿子给找回来,一个老头子没有了儿子,他这日子可怎么过法呢?保佑他平安地回到家里来吧,我一定杀猪还愿的。”